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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煮玉米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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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的那麽“接地氣”了,她有些怨念地說:“哼,一切不以吃為目的的罵人都是耍流氓”

心有不甘(重生美食) 第81章 聽荷一壺鮮

元三同徑直帶著沈何夕到了一個空竈臺前面:“聽說東海沈家最有名的就是各種海鮮,我這個館子裏也就有點活的海參鮑魚什麽的,你就將就著做一個吧。”

他的話裏頭是一點“將就”的意思都沒有,省城地屬內陸,能隨時備著養著海參鮑魚的那也不是一般的小館子能撐得起的。

沈何夕看看自己面前,瓶瓶罐罐裏面裝了各式各樣的湯水醬料調味粉,她慢慢地嘆了一口氣:“確實是夠將就的。”

一邊打荷的小工差點把一份九轉大腸給甩飛了。

元三同的一張圓臉差點拉成了長臉。

偏偏那個說話刁的不行的小姑娘還轉過頭來看他:“元大廚,我就用你這個油鍋膩竈給你做了一道菜證明了我是沈家人,那您怎麽辦?”

涼拌!把你撕了涼拌!這是誰養出來的熊孩子一口一個王八你嫌棄我的秘制調料……元三同的肚子裏是一肚子的怨氣,怨氣豆到了舌尖上硬在女孩兒似笑非笑的眼光裏化成了一個假笑模樣:“呵,你只要你證明了你是沈家的丫頭,我就告訴你去哪兒能找到徐寶樹。”

這個小姑娘站在竈上的氣勢夠足的,光憑這一點倒有幾分像是哪家人調/教出來的後人。

“成,您要是不說,我就把您這兒所有的‘元’字兒改成‘鱉’字兒。”沈何夕看了一眼墻上的掛表,時間已經到了晚上九點多。

一群廚子都忍不住笑了。

元大廚的臉已經又綠又長成了一張苦瓜臉,這是哪裏跑出來的小丫頭,怎麽說話就這麽損呢?

“你是要做蔥燒海參,還是要做扒釀海參啊?我記得沈抱石沈大師當年在省城可是做了一道龍王過海,用了整整九個小時,你也做這個怎麽樣?”

聽見這個不懷好意的建議,沈何夕連個眼光也欠奉,龍王過海,十八參三十鮑做龍身翅絲為須花膠做雲,我做得起你們吃得起麽?九個小時我今晚還睡不睡了?

“不用,我做一個簡單的,就是配料麻煩了一點。”

沈何夕指了指屋子外頭:“你們這兒不是有個小荷花池子?去給我摘一朵荷花,要鮮嫩的。”

荷花?不是說沈家是做鮑參麽,要荷花幹什麽?

再說那個小荷花池子,可是元三同引了活水進了後院自己砌起來的,池子邊上建了一個小亭子叫聞荷,到了夏天的時候,那些客人一頓飯不吃上小兩千都摸不著亭子的門兒。

這可是元大廚的得意之作啊,就這麽就……去摘了?

廚子們看向他們的頭兒,圓胖胖的廚子揮了揮手,一個小工立刻跑了出去。

女孩兒還不見動作,她看了看被油潤的黑亮的炒鍋,輕輕皺了皺鼻子:“再來一些好水,水溫要五十度上下。”

過了一會兒,一個陶瓷甕裏裝了一甕的熱泉水也端了上來。

沈何夕把已經洗過的荷花放進了甕裏,甕是青花的,夜間未曾開放的荷花是紫粉色帶白的,花入凈水,映的一甕清水分外透亮明凈。

美則美矣,和做飯又有什麽關系呢?女孩兒不說,他們也就不明白,只看見女孩兒又隨意地往清水裏放了一點糖和白醋。

試了一下水溫,女孩兒滿意地點了點頭:“再拿一只活海參,一個大盆的冰水過來。”

聽見這句話,不知不覺圍過來的幾個廚子裏有人松了一口氣:“總算是上了能吃的了。”

一只活海參和冰盤送了上來。

沈何夕拿起一把尖刃刀,自上往下把海參開膛破肚取出了裏面的內臟和沙嘴,然後她沖洗了一下海參和自己的手。

那一甕荷花潤凈水放在一邊,她就拿著海參把手直直地放了進去,開始給海參“按摩”。

一眾廚師的表情全是( ⊙ o ⊙)。

上好的甕,上好的水,水裏還放了一朵上好荷花,這就是用來給海參“馬殺雞”的?

沈何夕旁若無人地給海參揉啊揉啊揉啊……

元三同死死地盯著她的手的動作,好像能把那雙小白手上盯出一朵花來,可不管怎麽看她就是那麽揉啊揉啊……

“你這是要做什麽?洗個海參洗這麽久,今兒你是真不打算睡了?”

女孩兒對他笑了笑:“麻煩元大廚再給我泡一壺茶,茶要好茶,水要好水,再來一個空的紫砂壺,越老的紫砂壺越好。”

這哪裏是做飯?這分明是泡手泡爽了再來一盅好茶歇一歇的節奏啊!

元大廚哼了一聲,還是扭頭泡茶去了。等著菜拿不出來,你等著看我揭了你這層小狼崽子皮。

柔軟的手指在凈水裏揉捏浸泡,那只海參變得越來越柔軟舒展。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本來還用餘光看著熱鬧的廚師們也漸漸地收回了註意力該幹嘛幹嘛去了。

這時,沈何夕讓蘇仟也去洗洗手:“洗手了來幫忙。”

“啊?我?”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蘇女神指了指自己,又看了看滿屋的大廚們,乖乖地去洗了手。

“手臂打開,一會兒要記得不能松手,不能合攏手臂知道麽?”

“哦。”蘇仟不太明白為什麽不能合攏手臂,十一二公分長四五公分粗的一小根海參,和她的手臂有什麽關系麽?

沈何夕的手從水裏拿了出來,雙手還捏著海參被切開後的兩側。

然後,女孩兒的手腕一震一拉,整個海參頓時就被拉扯了開來,原本完全展開只有七八公分寬的的海參頓時被拉成了幾十公分長,而且女孩兒的拉扯並沒有停止,那一雙嬌嫩的手就這麽緩緩地,有力地、不斷地拉扯著海參的兩側,一點點地把海參扯成了五六十厘米寬。

親眼目睹這一幕的蘇仟和端著兩個茶壺的元三同都已經看呆了。

這、這是怎麽一個道理,這是海參還是什麽膠啊?

海參已經被扯成了一個長條的樣子,沈何夕轉身看向已經呆了的蘇仟:“快點過來抓住斜上下的兩個角。”

蘇仟難得有點楞楞地走了過來,依言扯住了海參的兩角,努力讓它不要縮回去。

這時,沈何夕又扯著剩下的兩個角,繼續用力一拉。

在兩個女孩兒四個手臂的交錯間,整個海參被拉扯成了一個寬五六十厘米,長八九十厘米的灰色的膜。

從“膜”的這頭能清楚地看到那頭的影像,簡直是纖毫畢現。

就這麽短短幾分鐘的時間,一整只海參就像是被神仙施了障眼法一樣,變成了一個任誰也想不出究竟是什麽的東西,原本身上的刺都在這樣的拉扯中變成了灰膜上的絮狀物。

兩個女孩兒把這個東西包浸入冰水中,過了一小會兒,同時松手,這層“膜狀物”又漸漸縮了回去,浮在水上像是一片頹敗的荷葉。

這時,沈何夕用自己的手拎起這個灰趴趴的東西,動作利落漂亮地把它扔進了空置的茶壺裏,再將元三同剛剛沏好的一壺熱茶自上而下地也澆進了空的紫砂壺裏。

帶著茶香的綠水飛湍急流一般傾瀉而下,濃濃的茶香裏似乎漸漸帶了一點別的香氣,正要人們去尋其根本的時候,茶水倒凈,在電光火石之間素白的手將茶壺的蓋子扣上。

“這道菜,叫聽荷一壺鮮。”

新鮮的海參烹飪之難在於它遇熱之後肌理緊致難以入味也難以咀嚼,只能用扒燜煨燒的方式借用高溫徹底破壞它的結締組織和肌肉層來達到讓它漸漸酥軟的目的,為了消除掉海參內的“海味”,省城一系的魯菜師父們也多用重口味的調制方式來對付這個名貴又傲嬌的食材。

而從烹飪的本質來說,如何激發蛋白質的活性讓它更好吸收,除了傳統的加熱,還可以用物理破壞的方法改變蛋白質的排列,比如這種拉伸。

一鮮入水,茶湯入味,這道簡簡單單的所謂“聽荷一壺鮮”用外力讓海參變得不再柔韌難嚼,再用冰水浸洗掉了其中的“海味”,其後用熱茶沖淋燜制已經足以讓海參變得味道鮮美又好吸收。

入口軟而脆,鮮而清,對得起茶的香氣,也對得起海參這種食材在烹飪中的名貴度。

吃著從茶壺裏撈出來的海參,元三同看著那個在一樣一樣研究那些“將就”材料的女孩兒,心裏的感覺不是不覆雜的。

難怪人家說是“將就”,這道菜確實是又雅又新,真有幾分當年名動北方的沈大師的品格兒。

長江後浪推前浪,如果沈家真的是一代出了兩個撐得起門臉的後人——真讓人羨慕嫉妒恨啊!

“元師父,這下您可以告訴我,在哪裏能找到徐寶樹了吧?”

把嘴裏的海參咽下去,元三同的臉色還是有點黑:“在城外的果林鎮上,供銷社的門口巷子裏有家麻將館,你去那找找肯定能找到他。”

“嗯——元大廚啊,你的這個蔥燒蹄筋的料是不是有點入味不足,你試試這個方子。”女孩兒從蘇仟拎著的包裏找出紙筆寫了幾行字,壓在了調料盤下面。

“……”開始吃第二口海參的元三同有點傻了,這個小姑娘是什麽意思?

沈何夕笑了:“您幫我了我大忙,我也不能讓您做虧本生意。”

“哈哈哈!”圓頭圓腦的元大廚笑了起來,“你這個小姑娘有點意思,今天就算了改天再來我請你吃奶湯蒲菜九轉大腸。”

吃完了海參,元大廚直接開始趕人走了。

……

兩個女孩兒就像她們來的那麽突然一樣,走得也是幹凈利落。

元三同送她們一直到門口,看著黑色的轎車離去,猛地轉過頭:“剛剛那道海參你們看明白了沒有?”

廚子們紛紛搖搖頭。

“現在開始都去想剛剛那個小姑娘怎麽做的,每人一天一條海參給我試,誰先扯出來了我給誰漲錢!”

“老板,那荷花?”

“後院兒不是有的是麽?”

另一邊,坐在車裏的沈何夕突然開始笑了起來,把蘇仟嚇了一跳。

“我只要想到元三同肯定去禍害他那一池子荷花我就想笑。”

“啊?”

“那朵花根本沒用,我就是故意的……”女孩兒說話的語氣裏帶著的是捉弄了故人的得意。

大概聽明白了的蘇仟:“……”你是不是忘了,我們還沒吃晚飯?

在前面悶頭開車的壯漢打了個嗝,兩個小姑娘去忙的時候,他自己吃了兩碗炒飯一份把子肉——還沒給錢。

心有不甘(重生美食) 第82章 碎掉的盤子

已是深夜了,月光透過空空的木架子照進了破敗的柴房,躺在床邊草垛上的老人緩緩地睜開眼睛,蒼老渾濁的眼睛死死地等著黑漆漆的房子頂棚,一看就是很久、很久。

這裏不是他的家,但是好像,他的一輩子也沒什麽家。

小時候他是跟著爹寄住在似錦樓裏的,他一直以為雕梁畫棟的似錦樓不是他們的家,在大火燒起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錯了。

那年,他二十歲。

那一天,似錦樓的幾位叔伯死了,他爹沒死,完完整整卑躬屈膝地活下來了。

其實那是一個死去可以英雄氣概,活著卻是彼此折磨的年代。

“活著”這件事本身就成了一筆還不清的債,毀了他們兩代人的一生,可是此後那麽多年,他從來沒有怨恨過他的父親。俞師傅曾經說過,人幹每件事兒的時候都是在心裏放了無數個盤子,越重的那個越容易掉下來,然後把人的心肝肺攪在一起發疼,其實每一個都能讓人疼,只是人們總是去護著最重的那一個。

在他爹的心裏,性命和兒孫就是那個最重的盤子,看著沈大叔他們的屍體,那個屬於家國義氣的盤子砸下來了,疼到狠了,也是不能回頭的。

可是不能回頭,不代表那個盤子碎掉的疼能放過他爹,所以他爹就這樣折磨了自己一輩子,在新生活即將到來之前,終於帶著亂世不能歸家的遺憾和生活賦予靈魂的卑微走了。

但是債是繼續要還的,在別人都在擁抱新時代的那個秋天裏,他抱著爹的牌位被徐家趕出來了,因為徐家不要一個給鬼子做過菜的廚子。那時的他還天真,他問別人,徐家的大白羊湯就擺在街邊,他們知道自己賣給的是華夏人還是敵人麽?還是徐家的每個人就有這樣的底氣,在劊子手的刀前可以說我就不能折腰?

沒有人回答他,他們在屠刀面前是否能夠依然堅挺,他們自己也不知道,但是那些人更願意以這種折磨罪人的方式來證明他們對正義的忠貞——用能想到的最嚴酷的方式來懲罰非正義,就是他們的“正義”。

他爹在混跡在京城、流落到西南的時候都時刻惦念的徐家把他的牌位踩碎了,把他以為自己以後還能有家的點點小期盼也踩碎了。

到了省城,他開了一個湯頭攤子,賣著自己的湯,可是沒賣幾年,他就連把湯端給別人的權利都沒有了——還是因為那一場“活著”。

十年裏,他沒了攤子,沒了妻子,也沒了健康的雙腿,他只剩了一個兒子也沒有教好。

那時,他總覺得自己該受這份罪,還活著就是要受罪的,把他爹欠下的,把他欠下的統統還清了,不管今生結束後有沒有來世,他總能清清白白地挑一個屬於自己的最重的盤子。

那個年代終於結束,他回到省城,瘸著腿給自己找了一份燒鍋的營生,幹了好幾年之後,他又擺攤賣自己的羊湯,重新整治了一份家業。

真的沒想到,奔波一生,到頭來他還是沒有家,他想要的家不是想找一個能遮風避雨的屋子,不是想找一個能閑坐樹下的院子,他就是想找一個能把他裝進盤子裏的人——可他還是找不到。

連他的親生兒子都能趁著他病重的時候把他鎖在這個小屋裏逼著他交出湯方,他這輩子心裏的盤子終究一個又一個地全碎了。

全碎了……

屋子外面,他的兒子醉醺醺地進了這個破敗的院子,沒有像往常一樣進自己的房間,就站在他的屋子外面,這個兒子開始對著自己的爹住的破屋撒尿。

“老不死的,還不交方子,我錢都收了。你知道一共多少錢麽?二十萬!有了二十萬我幹什麽不行,你個老不死的逼了我一輩子,給我留二十萬怎麽了?個老不死的……”

罵罵咧咧地,徐寶樹提著褲子回了屋,任由他的親生父親在這個破敗的柴房裏粗重地呼吸著——也許三天,也許四天,這粗重的呼吸就要漸漸消弭了吧。

老人直直地看著屋頂,一直看著……看著……

小刀啊,我是真的看不到咱們兄弟重聚的那天了。

*******

一大早沈何夕和蘇仟就坐著車子往果林鎮上奔去,鎮子離省城不遠,八點多的時候她們就已經找到了那家麻將館。

果林鎮的地理位置其實說不上好,雖然靠近省城,但是離著它從屬的縣城有些遠,又沒有什麽交通要道,鎮子上有志氣的年輕人都去省城打工去了,只剩下坑坑窪窪的街道、鐵門都關不嚴實的供銷社,還有這個看起來荒僻又隱蔽的麻將館。

此時的麻將館還沒開門,歪斜斜的布簾子遮著灰塵厚重的窗子,門口還有一灘嘔吐物在這樣的高溫下散發著一陣陣的惡臭。

蘇仟掩著鼻子退後了兩步,幾張大票子塞進了壯漢司機的手裏:“先給我來五小時的。”

“好嘞!”壯漢把五張大票塞進懷裏,“您這錢加加減減能是七小時,還有倆小時您隨時需要我隨時再扮上。”

聽見這筆賬,蘇大女神沈默了兩秒,拍了拍他的肩膀:“有前途,幹完了這一票你可以考慮下跟我混。”

“成啊,到時候再說。”

說著話,壯漢把狗屎金的鏈子和大蛤蟆鏡從懷裏掏了出來帶上。

這般“專業”地穿戴上之後,說實話,還真有幾分老片子裏火拼的架勢。

咣!咣!咣!

“開門!”壯漢吼了一嗓子,對這個木頭門是連砸帶踹。

“誰啊?”

“開門!快開門!”壯漢瞅著空子小聲問蘇仟,“咱這是幹嘛的?”

蘇仟看了一眼旁邊抱胸而立的,對他說:“找人,叫徐寶樹。”

壯漢立刻很有職業操守地喊起來:“快開門!我找徐寶樹!”

屋子裏的人似乎都是從睡夢裏被驚醒的,他們也氣勢十足地對吼:“我們這沒這人,別地兒找去!”

“開門!”

“沒這人!我們這兒沒這人!”

這個麻將館裏的人大概是應付臨檢的老油子了,說什麽就是不開門,也不開燈,兩遍就是隔著一扇木門對峙著。

又踢又踹對方就是不肯開門,壯漢喘了兩口粗氣看著自己的雇主:“這、這……敵人這是堅守不出啊。”

另一個一直沈默的女孩兒輕輕揮了揮手,讓他讓開。

她走過去輕輕敲了敲門:“您好,我問一下,你們知不知道最近有個從省城來的叫徐寶樹,應該是個廚子?”

說到廚子兩個字兒的時候,她的語氣格外地“溫柔可愛”,驚起了蘇仟一身的寒毛兒。

“沒有!不知道!快滾!”

沈何夕回過頭笑了笑:“講理看來是沒用。”

壯漢看見她退後了兩步,盯著門鎖看了一會兒,猛地擡腿一個回旋踢就踹在了門鎖的邊上。

天氣熱,她穿的是一條膝蓋上的牛仔短褲,又細又長的大白腿在空中劃出一道白影,任誰看了都要覺得賞心悅目。

可是這一腳下去,木門在一聲巨響中應聲而開,就不讓人覺得像剛剛那麽輕松愉快了。

門裏,兩個光著膀子拿著棍子的男人看著高挑纖瘦的女孩兒從上午的晨光中走了進來。

“我只想找一個人,叫徐寶樹,今年大概四五十歲,從省城剛來了沒幾天。”

屋子外面的壯漢很專業地對他漂亮的雇主說:“這份兒氣勢,要是幹我這活兒,一小時至少拿五百。”

蘇仟扯了一下他胸前的金鏈子,跟在沈何夕的後面走進了陰暗的麻將館。

*******

一覺睡到大天亮,徐寶樹搖搖晃晃地從床上起來,胡亂套上了一個沾滿了汗漬的背心,他的老婆總是心軟,覺得對老頭子不能這麽苦著,被他直接攆走去外地看讀書的兒子去了。

現在衣服也沒人洗,他也不想再去做飯,每天就去那個麻將館,一群人一起打個麻將喝個酒,日子也過得挺滋潤的。

至於那個老頭兒,他只要保證不死就行了,就看誰能扛過誰。

想起來,他又去砸了一下柴房的破門:“你今天說不說?”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透過沒有玻璃的窗往裏看了一眼,確認老頭還在喘氣兒,就踢踢踏踏地走去麻將館了。

麻將館的門口,今天意外地幹凈,就連窗框都擦洗了,破簾子也沒有了,他瞪了兩眼發現自己沒走錯地兒才去開門。

門沒關,猝不及防之下他在門口生生被人拽了進去。

拽他的人是個五大三粗的壯漢,麻將館裏意外地亮堂了不少,讓他看見了自己的幾個牌友正被人反綁著雙手蹲在地上。

看見了他,他們一群人都激動了起來。

“他就是徐寶樹!”

“他就是那個從省城來的!”

“就是他!”

“大姐,我們就是開個麻將館,我們真的沒幹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兒,我們就是賭個錢,您就放了我們去找他吧。”

徐寶樹就看著自己這些天結識的酒肉朋友全部都鼻青臉腫地指認自己,對著坐在凳子上的年輕女孩兒痛哭流涕表決心,看向自己的眼神全都帶了十成十的恨勁兒。

他最近被打牌喝酒掏空了的身體根本掙不開背後那個壯漢的鉗制,只能讓他眼睜睜地兩個女孩兒都站起來看著走到他的跟前。

“你是徐寶樹?”個子略高的女孩兒盯著他,很溫柔地問到。

這是來幹嘛的?難道也是為了老不死手裏的方子?

“不是……嗷!”

女孩兒一拳狠狠地打在他的肚子上,誰都想象不到,女孩兒那麽纖細的手臂怎麽會有這麽強大的力量,似乎一下子就打到了他的五臟六腑,疼的人只想把身子徹底地蜷縮起來。

“你是徐寶樹?”一樣的語氣,她又問了一遍。

“不……是……”

又一拳,這次掏向了他的肋下,整根骨頭頓時都是鋪天蓋地鉆心的疼。

“你是徐寶樹?”

“我不是……嗷!我是,我是徐寶樹。”

剛剛的這一下,女孩兒沒用拳頭,用的是膝蓋,狠狠地撞向了他身體上最脆弱的部位。

女孩兒看著他,輕輕笑了:“第二個問題,你父親徐漢生在哪裏?”

看著這個像是死狗一樣的男人,沈何夕輕輕活動了一下手指,他連自己都過得這麽骯臟邋遢,徐老爺子經歷了什麽,她只要稍稍一想就覺得前所未有的怒氣轟擊著她的心房。

心有不甘(重生美食) 第83章 雞茸小米粥

準確點來說,沈何夕的處世觀點是由兩部分構成的。一部分是在她十七歲之前循規蹈矩的生活中學會的“有理說理,沒理也動嘴皮子”,結果後來她發現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那麽多講理的事兒,比如說,跟一個舉著農藥瓶兒的老頭兒她上哪說理去?

另一部分處世觀是她二十二歲之後混跡在由不同的廚房和廚師組成的江湖裏慢慢形成或者說發掘的。

在那樣的江湖裏,本事最厲害的人才有話語權,因為他們面對的是無數人刁鉆的舌頭和腸胃,能調理了別人舌頭腸胃的人自然也有辦法像調理油鹽醬醋一樣調理自己的人際關系——這樣的調理就像做菜一樣最能看出人的最深層的面目。從這一點上來說,沈何夕頂著一張溫良賢淑的皮子在廚師界這樣的一個男性主導的世界裏被人們稱為“人如其刀”,大概與她以暴制暴以力破強的本性是分不開的。

這樣的性格,沈何夕真的一點都不喜歡。

所以那個把徐寶林的肘關節拉開,在他的腹部擰出了十幾個處皮下出血,用腳踩住他踝關節要求他帶著自己去找徐漢生老爺子的人,她真的不認識。

看見徐漢生的一瞬間,沈何夕和蘇仟的眼淚都差點流了出來。

亂糟糟的草垛上,只有一個散發著臭氣的白發老人。老人幹裂的嘴皮、瘦削蠟黃的臉、還有那些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屎尿味,這些都說明了這位老人在這幾天裏都經歷了什麽。

蘇仟也顧不上捂著鼻子了,她走上去熟練地對老人進行了初步的檢查,語氣安撫地對自己的好友說:“可能是重感冒加營養不良,沒有什麽大問題……不是已經打了急救電話麽,一會兒讓救護車直接接去醫院吧。”

趴在門口的徐寶林努力掙紮著要把自己蜷縮起來,那個女殺星看著自己的表情實在是太可怕了,明明是什麽表情也沒有,他也隱隱約約地知道,對方是真的想要殺了自己,有這個心思,也有這個能力。

一直在門口看著他的壯漢踹了他一腳:“老爺子的換洗衣服呢?給他把衣服換了,快點。”徐寶林顫抖著指了指另一個房間,被壯漢拎著過去找出了老爺子的衣服,又被逼著給他的親爹換上。

壯漢在亂糟糟的房間裏翻了兩下,除了房產證戶口本之類的,還發現了兩千塊的現金,他把這些都給了蘇仟。

沈何夕沈默著,蘇仟也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壯漢狠狠地呸了徐寶林一口:

“你小子行啊?我一輩子沒見著這麽禽獸的,這是你親爹吧?如果我們不來這個老爺子再換衣服就得上壽衣了吧?你怎麽就這麽喪呢?”

徐寶林沒有說話,他趁著他父親生病發燒的時候把老父親偷偷弄到這裏,起初是好言相勸,但是被罵了兩次之後,他就每天只給自己的父親一頓水一頓飯,除了怕他有力氣逃跑之外,也就是想逼著他趕緊把湯方交出來。他從小不喜歡學廚藝,可是又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麽,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就滿腦子只想著老爺子去了他就能把湯方賣了換錢去過好日子,這種想法在他年輕的時候被他當成了“中了邪的念頭”,可是偏偏他就中了邪一樣地把這個念頭記在了心裏。就算是成家了,這些年他還總是不如意,做湯手藝不好被老爺子罵,不讓兒子學廚藝讓老爺子罵,想在家裏開個麻將館創收被老爺子連罵帶打。漸漸地,那種等著老頭去世就過好日子的想法就變成了只要老頭還活著他就過不上好日子——有了這種可怕的念頭,他也不再把自己的“惡”當成是中了邪。人們都這樣,當他們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借口或者理由,他們的底線就可以無限地降低,因為錯的是別人,他們自己是被逼的。

徐寶林覺得自己就是被自己的爹逼成這樣的。

去年來的沈何朝祖孫兩個更是讓他充滿了危機感,老爺子把方子交給了外人卻還是沒交給他,他可以對著沈何朝那個啞巴和顏悅色對著自己就永遠都是不滿意。一開始不過是夫妻間的幾句帶著擔憂的嘀咕,等到過完年,老爺子不再在乎他是不是做湯了是不是管店了的時候,他突然發現自己一直隱隱害怕著的事情發生了——他爹不會把他期待著的通往好生活的湯方子交給他了。

老爺子已經有了一個滿意的傳人,又怎麽還會去在乎他呢?想明白這點之後,他覺得自己只能用最直接的方法獲得自己應得的。

所以就有了現在的這一幕,他用自己沾濕了的衣服擦拭著自己老父親身上的屎尿,身上臉上無一處不疼,在看見老爺子無力的手腳和一直緊閉的雙眼的時候,他的大腦裏一片空白,什麽都沒辦法去思考了。

沈何夕一直不說話,她盯著徐寶樹,不明白世界上為什麽會有這樣的人,能夠為了錢泯滅良心對著自己的親生父親下手。前世自己聽到的種種傳聞不過換來她的一聲唏噓,真正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憤怒和惶恐要讓她整個人都難以承受了。

“他是你的父親,你們兩個相依為命了那麽多年,為什麽你會對他做出這種事?”你知不知道你生生逼死了他?你知不知道這樣的生活你的父親並不是第一次經歷?你知不知道上一次這麽對待他的人把他當成了漢奸的兒子,但是現在你就是他的兒子?你把你的父親當成了什麽?

蘇仟拍了拍沈何夕的手臂:“這種行為是犯罪,幹脆報警吧。”

女孩兒輕輕搖了搖頭:“徐大師他們這種人,寧肯死了也不會讓自己丟了自己的那副架子,判定虐待罪需要把全身檢查的信息作為證據,眾目睽睽之下讓別人知道自己有多慘……他怎麽可能呢。”

一邊的壯漢嘆了口氣,恨恨地說:“便宜了這個混蛋了。”

聽見這句話,蘇大女神輕輕笑了一下,便宜了他?這個漢子真是太甜了。

救護車來的很快,聽見救護車的響聲,徐寶林扔了手上的東西就要往外跑,被沈何夕一腳踢到了墻角爬也爬不起來了。

她自己走過去把穿戴好了的徐老爺子背起來,老人很輕,一直昏睡著,這些天他受到的折磨讓他無論是在兒子被打的時候還是自己被擦洗的時候都沒有辦法醒來。

蘇仟拉過一邊的壯漢交代了幾句,把剛剛壯漢給自己的兩千塊錢塞給了他,自己也跟上了沈何夕的步伐往門外走去。

漢子看著兩個女孩兒的背影,忍不住打了個冷戰,這倆人,怎麽一個狠一個壞呢?

救護車漸漸走遠,壯實的魯地漢子把柴房的門鎖上,裏面關著只能在墻角蹲下的徐寶林。

他走回麻將館,裏面的幾個人正想著法子要解開自己手上的繩子,壯漢把從徐寶林身上搜出來的鑰匙扔到了他們腳邊,還有一小匝票子。

“徐寶林那貨忒不是東西,把他得了重病的親爹鎖在柴房裏要活活餓死,我們急著救人,下手狠了點,見諒見諒啊。”

他還是一副帶著墨鏡搭配狗屎金鏈子的造型,搭配著虎背熊腰的體格,讓那些人深刻地體會到了他的“歉意”。

“這點錢是醫藥費,順便那個徐寶林現在在前面那個胡同槐樹下面的那個院子的柴房裏,也交給你們了。”

嗯?徐寶林也交給我們?這是什麽意思?

一群賭棍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個葫蘆裏賣著什麽藥。

壯漢也不再解釋,扭頭就往外面走,走到門口,他也特別壞心地補充了一句:“人渣的名也叫人命,弄出了人命可就犯法了。”

他走了,賭棍們保持著小鴨子蹲地的造型盯著地上的兩千塊錢,有腦子靈活的已經反應過來了:“不是因為徐寶林那個【嗶……】咱們怎麽會挨這一頓揍?”

“都怪他個【嗶……】,等著解了套,咱們去打他丫的!”

幾個人一想,這個徐寶林一向出手也闊綽,這幾位也是大方的主兒,說不定還能從徐寶林那裏再刮一層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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